兩人一前一后，漫步林間野徑，放眼處銀塵皎皎，映日生光，靜美清艷。瓏姬迤行在前，緩?fù)櫯?，每見雪林幽景，則駐步少時，定目默觀。

        荊石見她如此，料是南域氣候和暖，少降雪雹，其人更幽居南島，難見滿地落白，是以意興甚高。他本久歷東域山野，慣看素妝，反倒不以為奇，眼望前頭服裳委地，簌簌拖行，似雪上流冰，難辨兩者深淺。如此在林間行出十來丈，瓏姬白裾已沾微濕，地上卻如玉砌云堆，不留半分足跡。待到荊石親身涉雪，方才覺出野道積厚難走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將此象看在眼中，臉上亦不露色，只顧拔足走路，免被雪底盤根所絆。正自專注腳下，忽聽前頭瓏姬道：“子蘊(yùn)初來僬僥，何故對那山獸如此著心”

        荊石應(yīng)道：“曾聞此島生事吏提及此獸，想它歲逾百年，若是原根凡種，而今必已成妖。若為靈物異數(shù)，也當(dāng)弄明來歷?！碑?dāng)下毫無隱瞞，將廢舟所述情形，連帶他同骨兒碗前日暴雨所遇，俱與瓏姬說明。

        瓏姬初聽山獸之事，臉上猶帶幾分惑色。待聽荊石說到后頭，卻是若有所思，攏袖沉思片刻，方才緩緩道：“今次豳天子令舉賢能，所拔皆為杰俊，自不可輕置險地。瓴觀侯能率你等來此，實(shí)因僬國乃海外異地，雖與陸中不同，卻無真正險惡。子蘊(yùn)方才所說山獸，我已大略知其來歷。但此獸事關(guān)一樁舊日因緣，我卻不能私下與你言明。它既不害人命，于你參試也無阻礙，任其自然便是?！?br>
        荊石聽她又提此事，口中應(yīng)聲稱是，俄而又道：“先前聽赩仙稱骨兒碗作溺奴，不知是何意思”

        瓏姬輕啊一聲，搖頭輕道：“是我忘卻了。此地今作僬僥國，溺奴乃其古時稱呼，思來頗有蔑意，確然不如僬僥為好?！?br>
        荊石聞她此言，心中暗思昔日所閱文志，未曾記得載有“溺奴”之說。但想僬僥人憑水化生，名其為“溺”，也似暗合其意。這般思度少時，抬目再看瓏姬，則見其側(cè)身偏目，凝看遠(yuǎn)山，綠云卷鬢，蝤頸懸絲，而神態(tài)廓然，隱有憂悼之意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見斯人如此，不由多看片刻，一時卻忘避禮，不防瓏姬忽而回首道：“子蘊(yùn)神色遲疑，可是有話要說?！?br>
        荊石既為她點(diǎn)破，亦無隱瞞打算，直言道：“冒昧之思，不敢妄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瓏姬聞言，臉上悼容頓淡，微微一笑道：“你幼時口無遮攔，眼下倒不敢說了。你但問便是，若無關(guān)大舉公平，我自與你說之?！?b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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