醒來之時,沉鳳鳴大致已經(jīng)想好——接下來該要找誰。
他能肯定,黑玉扳指自夏琰交給自己之后從未丟失,那么這件東西自當(dāng)是在那之前為人盜用的。夏琰一向?qū)⑺S身攜帶,他清醒之時,料是無人能竊取,唯一的機會只有——他受了重傷,昏睡不醒的那幾日。
那幾日若要說昏睡不醒卻也不能算全然失去知覺——至少按照秋葵的說法,夏琰雖然睡著,卻似乎是知道身周發(fā)生何事的。因此——倘若有人乘此時機在他身邊偷盜什么東西,他想必有所察覺。可卻也沒聽他醒來之后說過一句,就連給自己這扳指時也沒只言提及,眼下已難猜測究竟是并無此事,還是他一腔復(fù)仇之恨下沒顧得上想起。那幾日秋葵將他保護(hù)得很好,外人原也難有機會單獨做些什么,要說最有可能的,便只有比秋葵陪他更久的——那名小廝。
沉鳳鳴走出厚土堂的時候,山間霧氣正在漸漸轉(zhuǎn)薄,荒蕪的冬天一點一點褪去了朦朧。寒霜和薄冰仍然將泥人嶺的植被冷凍出獨屬于此季的微白,他很清楚地感受到,寒冬的完全消逝還需要很久。
冬天是個干燥的季節(jié),但江南可能是個例外。沉鳳鳴已經(jīng)數(shù)不清這個冬天落過了多少場凍雨,以至于晴天不過是漫長絕望之中的偶然點綴。秋葵送給他的那件冬衣仍然沒有干透,他早上摸了一把,好像摸到了洛陽城那個庭院的干雪,一手又冷硬又松疏的冰渣。他本來想叫無影今天幫他把衣服烤干,轉(zhuǎn)念卻又罷了,冷硬的干雪總是經(jīng)不得這樣的烘烤,他沒有把握這件衣裳就能安然無恙。
會在下山途中想到秋葵當(dāng)然沒什么奇怪——他本來就是去找她——找她問問那個小廝的去向,問問還有沒有什么手段進(jìn)內(nèi)城找到這個人。不過這個念頭在他轉(zhuǎn)過山路之時中斷了——他有點不快有人打斷了自己準(zhǔn)備一直徜徉開去的關(guān)于面對她的思緒——他看見在這段雜亂小徑的盡頭山石處,有個襕衫書生正仰頭對自己微笑招手。
他心里同時升起了火氣和冷蔑來。已經(jīng)正月十八了。枉自己那個時候說——要宋然一回臨安便立時來找自己——宋客還說他最有分寸,該做到的事定當(dāng)做到——宋然若是真將自己的話當(dāng)一回事,便不會到這一刻,方出現(xiàn)在自己面前。
他面上露出同樣的微笑——并不懼宋然看穿內(nèi)里并無真心的那種——向他迎去。走到近前,還沒說話,宋然先對他一揖到底。
“是在下來得晚了,鳳鳴兄海涵。”
沉鳳鳴冷笑了笑,忽然便一個抬手勾住宋然的肩,摟了他往山下走。宋然顯然因他這舉動稍許驚了一驚,但并沒動太大聲色,只亦步亦趨,口中笑道:“你這是做什么?”
“咱兄弟倆這么久沒見了,走啊,進(jìn)城找個館子?!?br>
宋然大約萬萬沒想到怎就突然與沉鳳鳴稱上了“兄弟倆”,兀自賠罪:“的確是我家中有事,所以晚來了兩天——我請,我請?!?b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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