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兩兄弟一被他目光所觸,雙雙負(fù)手背后,對他咧嘴嘻笑。前頭廢舟似也察覺動靜,停步轉(zhuǎn)身道:“大人可有旁事”
荊石道:“無事?!闭f罷稍稍側(cè)身,露出身后兩人,又道:“這兩位似想同行,可是廢舟先生囑意”
廢舟看一看大小桃花,臉上也無訝色,頷首微笑道:“愚朽年邁,孤身辦事恐有不逮,攜此二小相助,倒是滋擾大人了。”
荊石哦了一聲道:“不妨事?!鞭D(zhuǎn)頭見那兩兄弟還在你拍我,我推你,悄悄地廝打耍鬧,索性伸手按住這兩兒后頸,將其推到自己身前。待兩兄弟齊齊轉(zhuǎn)頭望他,又照著昨日骨兒碗所教的僬僥語,短短說了句“往前走”。也虧得此話在僬僥語中聲調(diào)不高,他雖無金嗓妙喉,尚還能吱上一吱。
大小桃花一聽他說出此話,四只眼睛登時睜得溜圓,對著他指點跳笑。但聽廢舟在前頭輕輕咳嗽,又敲了兩下木杖,方才止住那興奮勁頭兒,攜手顛步而行。
四人前后作了三排,往東面走去。起先大小桃花尚在中間規(guī)矩走路,待行得無聊,又奔到廢舟前頭摘花撿草,攀樹摸鳥。廢舟任他兩個玩鬧,反倒放慢幾步,落到荊石身旁,同他漫談解悶。
兩人前次相談,說的皆是島上概況,今次夜里閑談,荊石無意問起,才知廢舟并非哈牟娑洛島上出生,乃在半冥城中長大。
僬僥人無父無母,若生于群島,則由生事吏撫育,若出于半冥城,則由祭司處置。廢舟既出于城,自幼甚有靈慧,便從祭司學(xué)執(zhí)諸般事務(wù),及至成年,適逢哈牟娑洛島前生事吏亡故,便前來頂替其職,迄今亦有百余年。諸島三吏當(dāng)中,多數(shù)如他一般來歷,亦有少量本為島民,被其前生事吏選中,送往半冥城中受訓(xùn)任職。
僬民另有一項異處,稱作是思鄉(xiāng)之癥,卻與陸人情懷大不相同,是但凡出生于島者,若久離不歸,則終日懨懨不振,茶飯不思,終致病亡。而若生于半冥城,固無思島之癥,其壽數(shù)卻多比島民為短,僅與陸人相類,七十而健者罕有,二十而亡者不稀,是以城中居民亦不乏自愿遷島者。
兩人一路走來,將那半冥城中諸般情形說了個大概。另又講了島上每年當(dāng)向城中繳貢,定例是糧食、果蔬、牲畜幾何。諸般事務(wù)若在陸內(nèi),少不得要費許多人力物力,但因僬民人寡性樸,須納的貢賦又非大數(shù),便每年從公田、牧場內(nèi)籌集,倒也并不如何難做。該般事務(wù)先前由生事吏廢舟操辦,而今荊石既來此任島官,自然要包攬一應(yīng)職責(zé)。好在哈牟娑洛島納貢之期定于每年六月,今年早已辦過,一時間倒也不急于籌備來年之事。
荊石此來任職,于僬僥國乃是貫行典例,引陸人為官,以表對中土天子之敬,而于荊石自己卻是應(yīng)大舉正試,以此政績而定優(yōu)劣。他從登島至于此時,雖對僬僥風(fēng)土稍有了解,卻仍不知自己該有何為,聽聞廢舟說起歲賦之事,便料想也是自己這期年島官的考績之一,便對其中詳情額外追問兩句,廢舟亦是知無不答,對島上物產(chǎn)之性說得極是詳細(xì)。待得圓月上梢,星河貫頂,已能聽聞遠(yuǎn)處風(fēng)呼濤響。再行一段小徑,則林盡灘涂,視處曠袤浩渺,乃是茫茫大海。
是夜方經(jīng)大雨,凝云盡潰,又是海升明月,星羅天穹,波浪間碎光萬點,燦燦如銀,雖無燭火照明,足以視路識途。四人走至海邊,便見大小桃花兄弟自林邊樹下拖出一艘小舟,推至海邊,廢舟、荊石先行登船,兩兄弟推舟入海,再跳上舟尾搖擼劃水。此時潮水大漲,將原先的大半灘涂淹沒,他兩兄弟又劃得熟練,不多時已離島數(shù)十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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